我回夏天去啦!

娃娃





一个童话AU。有点血腥。可能会引起不适。




杂货铺外面临着一盏路灯,张楚岚常常靠在这根白色灯柱上抽烟,发呆,往橱窗里看。
铺子老板格外热爱风车似的,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风车插得到处都是。两个玻璃橱窗里当然也不例外。风一吹来,它们就晃晃悠悠地转呀、转呀。翩翩然如振翅的蝴蝶标本。
张楚岚没有和老板一样的风车情怀,橱窗里他喜欢看的是一个娃娃。

娃娃性别为女,长发漆黑,眼睛漆黑,皮肤苍白如纸,但有种特别质感——人皮的质感。十指纤纤,玲珑有致。老板一直在精心打扮它,上次是珍珠白纱裙,配一枚贝雕黄玫瑰胸针,这次是焦糖色针织衫,搭了条米色羊毛围巾。
从来都好看。僵硬中隐隐生动。
今天没带烟,少年掏了掏寂寞的口袋,心里突然一空一痒。他走到玻璃跟前,盯着橱窗里那个熟悉的娃娃。

它眨了眨眼。
灯光在那双眼睛里盈盈流转,娃娃突然就活了过来。

???………!!!
张楚岚惊得后退一步,和她大眼瞪大眼。这他妈什么玩意儿?是个人?他看了这么多次,是同一个人?!
仿佛是回答他,她又眨了眨眼。
眼神无辜,带着纯净的冷漠。
他们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会儿,张楚岚转身离开了。

次日张楚岚没在橱窗前逗留,直接进了杂货铺。
店铺老板年逾古稀,半卧在躺椅上,盖着毛茸茸的毯子。皑皑华发熔在暖光里,年轻时锐利的眉眼被岁月濯洗得温和。
他漫不经心问:“我看你常常站在那里。你要买那个娃娃?”
张楚岚想了想,郑重地压低声音:“不,我想买那个女孩。”
老人倏然抬眼,眼底五十载乌云雷电无声惊涌。西方落日正对照小店,一时之间几乎要燃起来。
少年人不是不紧张,他也不无谓地故作镇定,而是坦坦荡荡地做了个深呼吸,把一口气缓缓沉下,才说:“您难道不需要一个人来继续照顾她吗?”
直白、大胆、果断、清醒。老人评估道。流连这么多回,应该还很执着。
“你知道,还敢用‘买’字?”
他答应了。张楚岚笑道:“这是承诺。”

徐老板沉默良久。
“她叫冯宝宝。”
“我记住了。”
“宝儿,你来……”

暮光千里。
火球把云朵烧成美丽的粉色红色和紫色,张楚岚停在居民楼下,看了很久很久。
冯宝宝不声不响地陪他站着,地平线转过晨昏界限时,她说:“太阳落下切咾。”
张楚岚愣了一下,才笑着接:“是啊,该回家了。”




以前这个家只有一个人。现在有了冯宝宝,变成两个人。
冯宝宝很好养活,张楚岚给什么她吃什么。她喝不醉,白酒当饮料灌,因此家里烟酒齐全。只是有个不乐意穿衣服的毛病,第一回洗澡的时候张楚岚被她吓得面红耳赤。除了缺心眼儿,该有的生活技能这位姐姐一样不少,张楚岚觉得甚至有点丰富得过了头,平白显得他这也不会那也不会。她从不提出要求,就那么一丁点对红色珠串的喜爱,还是他机缘巧合挖出来的。他们住在一起,大多时候像两个合租的室友,没有什么不愉快,可他能感觉到,冯宝宝并不快乐。

娃娃的眼睛无悲无喜。
少年皱着眉思索,她活了多少年?她一诞生就是这样吗?啊对了,她是……怎么诞生的?
徐老板已经去世了。哪怕他活着,恐怕也不能解答这些问题。
少年打算问一问娃娃。

窗外阴寂,夜的光泛着金属蓝色。
冯宝宝坐在窗前托腮看着外面,被泼了一身涔涔暗蓝色,她眼睛很久才一眨,好像恢复了橱窗里的娃娃模样。
张楚岚倚着门框凝视她,并不靠近。

你眼里灯火寂寥,一片沉默人间,我眼里仅你一个,比灯火更寒冷。

站到腿麻了,他虚软着步子走过去坐下,按住她冰凉的肩膀。轻轻地,用一点刚好可以和“搭”区分开的力度。她的肩膀握在掌心,像一尾被冻结的鱼。

宝儿姐,你和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?

她动了动,站起来,背对一切的光。月亮透过她的躯体,把她染成微蓝的水晶颜色。娃娃的心腔空了一块,穿过那个洞的月光照进少年眼睛里。
那我就给你说嘛。她对他袒露唯一死穴:我滴心有个缺,狗娃子看过滴,他说我嘞颗心脏差不多缺咾一半。

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心口。他不觉得可怖,他觉得疼。
我来帮你,他望着她,望着她身后那轮荒芜圆满的月亮,说,我来帮你找到你的心。




为了找到失落的心,少年带着娃娃去了很多地方。他们参与了各种各样的事,结识了形形色色的人。逢人刨根问底,少年不敢泄露一句娃娃和心的事,就说是自己在追寻父辈留下的宝藏。他每每说得诚恳至极,娃娃想,他是她见过最会用真诚来编织谎言的少年。

“我该按你说滴做?”
“对,按我说的做。”
“那个黄头发滴娃儿问起来我咋说哎?”
“他说什么你都不要轻易相信,你也什么都不要对他说。但有一点你可以相信,他不会真正伤害你。”
“那别个问我好大咾嘞?问我是哪个派的嘞?总有人来问我这些。”
“年龄可以不说,你的样貌他们只会往小了猜。门派就说师父要求保密,你不能说。千万、千万记得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那你嘞?”
“我?”
“对头。”
“……我没事,你放心。”
“真滴?”
“真的。宝儿姐,我不会骗你。”

找到盒子那天,东西南北最精锐的人马都在场。每个人都箭上弦刀出鞘,纵使领头的人基本认识,张楚岚也没有任何办法了。示弱不行、离间不行、周旋不行、欺诈亦不行。只好拿命赌一把。冯宝宝刀光乱舞,他全力扑向盒子,硬抢!

盒子里放着一块蒙尘的血肉,张楚岚抢下它箍在怀里,断了一只手和三根肋骨也没放开。刀砍在他的背上,棍打在他的腿上,冯宝宝杀不过来,她没法同时和这么多人打架。张楚岚更没法和这么多人打,他能做的不过是低着头蜷成一团,护好东西。热的血从裂开的血管涌出,向着外面的世界逆流,最后从他口中喷到她的心上。
崭新的血洗去厚积的旧尘埃,那半块枯萎血肉鲜活起来,隔着皮囊和另一颗心齐声勃勃跳动。张楚岚摸着她的心跳,漫天喊杀里满足地笑了笑。

娃娃吃下自己的心,终于变回了人。
她感到从未感受过的痛苦,也感到从未感受过的快乐。她终于可以做一颗泡在咸海里的太阳了。
喧嚣过后的战场满地亡鸦,她抱着少年破了无数口子的身体,颤抖成一只要把羽毛都抖落的鸟。




张楚岚醒来的时候,冯宝宝的眼泪猝然滚落。她的泪砸在他的眼珠上,转瞬就落地生根,长出一个清亮的黎明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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