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回夏天去啦!

武器




少量剧透,还没观影的朋友请注意。





你勉强算是个好人。但不是个好哥哥。
马嘉旗说。
也不是个好父亲。
十六岁少女水灵灵的眼睛一晃而过,她又说。



马嘉旗的声音从来不是软弱的,残废后甚至更加有力。她的声音就是她的武器。她的嘴是她唯一有威慑力的器官。眼睛不是。眼睛虽然能动,能看、能瞧、能瞪,能发狠,但它们毕竟没有残废掉,所以会流出液体,生理性的,心理性的。她有一段时间无差别地憎恨所有液体,因为她无法控制它们。
偏偏她是个那么不肯服输的人。又是个不得不早早服输的人。从那场灾难中存活下来以后,她嘴上不服,心底里已经服了。她绝望地举着自戕的武器。但试图自杀不得,试图自救也不得。她只是绝望地举着武器。

她原本还有一句嘲笑那两个傻瓜悍匪的话:“我全身上下只有脑壳可以用,我看你们两个瓜皮全身上下哪都好用,就是脑壳不好用。”
伤敌一千自损八百?不是。她是在用一个事实揭露另一个他们没看清的事实。

但她没有说。
最后她说不出口了。对着胡广生和李海根这两个倒霉蛋。


马先勇也是个拥有武器并时时刻刻把武器握在手中的人。哥哥的武器跟妹妹不一样,他的武器是一股子生鲜的活气。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。但切实存在着,而且是有些凶猛地存在着。否则无法令他行走于罪孽和愧疚的沼泽不至陷溺,无法在他垂下疲惫的头颅时支撑起他厚重的背脊。这样武器连马嘉旗也佩服。生活已经将他的躯体用五匹马拉住了,而他竟然还没有被分尸。甚至磕着绊着挣出了一条路来。这样武器又如此可恨,让他随时随地像一把粗砺的沙石,硌痛亲近之人的肌肤。让女儿和父亲在众目睽睽之下都疼痛而难堪。


不肯放下武器的人都不怎么怕死。马嘉旗不怕死,她在隐秘而炽烈地渴望死亡;马先勇不怕死,他在奋力且拼命地活着。

不肯放下武器的人无法彼此拥抱。
一开始负罪感占了上风。妻子的葬礼还没结束,妹妹瘫痪的消息就接踵而至,年幼的女儿成日悲泣,搅得马先勇心痛又心烦。去见苏醒的妹妹时他几乎是恐惧的。好在马嘉旗挺过求死不得的崩溃期,便向他举起了武器。尖锐的拉锯战持续了以时间单位计不过一个月的漫长时间。太漫长了。侥幸又不幸活下来的人们身心俱疲。过程中谁都没有后退,后退即是掉入万丈深渊。此后他们就知道了怎么和巨变后的对方相处。不要同情,不要哀叹,不要粉饰太平假装静好。要硬气,要尊重,要有一说一有二说二。
不肯放下武器的人共同对抗苦难。



那又啷个样!马先勇在门外就要张口喊起来:老子还不是你哥——

“可你还是我的哥哥。”
马嘉旗隔着铁门说。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穿透门扉。

一个久违的、小女孩用的称呼。
妹妹在叫他。哥哥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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